［一八］北平爱情故事
引
朔风夹着雪花吹过朱漆的大门，又圆又亮的月儿挂在天上，门前的路很快便被细细的雪花铺满了。月光下白山如刃，伫立在天地之间，看着亘古的寂寞，延绵高耸的树林盘桓在山脚下，这大宅，便在此处。
此时已到了掌灯时刻，各房都秉了烛火，低低哑哑偶有人声人影。如此寒夜，无人出行。小偏厅也燃着烛火，偶有巡夜的人映照一番，修剪烛芯，明明暗暗间，只看见几上倒扣的三只花神杯，彩若云霞，端端正正的一字摆开。一阵北风呼啸而过，发出呜呜的声音，像某种兽的低鸣。蜡烛啪得打了个火花，大门吱嘎一声，是巡夜人进来避风。
他不敢坐到主位，只是恭谦又卑弱地打量了一番那倒扣的三只茶碗，接着便从怀里掏出厚油纸包的一团吃食，乃是尚有些热气的盒子饼，本烙得焦黄酥脆，这会捂得有些软，依然鲜香扑鼻。守夜的坐在矮凳上，一口咬开，三鲜馅。他知道桌上三个茶碗本属十二个的一组，都带着款儿。茶碗里扣的分别是三张字条，朱砂小楷写的都是八字。厅堂两侧摆的整整齐齐十六个沉水木大箱子，都系着红绸，他又咬了一口，想到了刚才马厩里看见的那几匹高头大马和院里停着的板车，不只这些都能分给谁家姑娘。
夜又发出一声低低的咆哮，头上忽然也有微微的想动，守夜人一惊，随手把吃了一半的东西撂在桌上，只听呜得一声响，两团毛球从房梁跌落下来，正砸在案上，又一下跳开，竟是大少爷常常喂食的两只野猫。守夜人呆呆看去，三只茶碗里，绘梅花的跌落在地上摔得粉碎，绘月季的滚下台面落在了椅子上，唯独那绘着兰草的，仍在台上，纹丝未动。
守夜人此时知道，这些绑红绸缎的大木箱子，怕要走很远的路了。他从墙上摘了小锣，深深吸了口气，一把推开大门，月冷而清，那对惹事的狸奴似乎有所感应，跑进了夜色里。守夜人敲响了小锣，金铜声被雪花染成了冰玉。
不多时，一位中年女子裹着貂裘，被人簇拥着来了。她神态自若的进了厅堂，看见一地狼藉，不由颦眉。守夜人谦恭的作揖，“夫人，狸奴争食坠下房梁，恰砸在桌上，俺没有动过。”
夫人抽出压在兰草杯下的纸条展开，露出最上“长沙齐氏辛酉”几个小字便不愿再看，只依旧将字条叠好，压回杯中。
夫人说话时尚有些湘楚口音，她说，此乃天意，明日去镇上给少爷拍电报，着他立刻从奉天回来。
TBC